奶黄味的早餐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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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艾】附属美丽 Collateral Beauty #5 过去与时间轴

#5 过去与时间轴


      艾伦沉重地呼出一口气,他把手埋进宽松的白色治疗服袖口,不想有人看见它们正因为主人的焦虑而颤抖。

      冷静,必须有人去做这件事,不过那个人不巧是你——为了人类的自由,为了自己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记住,艾伦,当初是你选择了这种做法,现在你理应为此承担相应的责任。

    「艾伦,你准备好了吗?」一直在实验室里忙碌着准备的韩吉此时已经回转过身,手里拿着一支针剂向他走近。

    「是的。」艾伦努力迫使自己无视那在灯光下折射出瘆人寒意的不明液体,乖巧地在床上躺下。

    「不用担心,没事的,只是让你睡一会儿。」韩吉抚摸着艾伦的头发,看着意识一点点离刚才还在和她说话的孩子身边远去。

///

      亮得有些晃眼的通道,利威尔在一金一黑两名士兵的监视和带领下,走向那间他熟悉的实验室。

       几天的关押和卧底于马莱的间谍传递的情报,利威尔已经摸清了这所马莱军事基地所有的地理位置和战士的作息规律。

      最重要的是,他找到了监禁之前被带往这所基地的帕拉蒂士兵的营房——他现在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和目的。

      马莱和帕拉蒂的战争还在持续,对付军事实力极强的马莱帝国,规模庞大的军队是必要的。。之前一战,他们已经失去了太多的希望,要想取得胜利,他们必需尝试把牺牲降到不能再低——哪怕这是极具风险的。

      不等走到门口,激烈的争吵和玻璃器皿破碎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显得尤为刺耳。

      黑发的士兵在一秒愣神之后,立马想要冲进去,却被金发的士兵强硬地拉住。

     「你在搞什么花样!这么多天过去了,为什么没有任何效果?」

     「难道我父亲没有告诉过你们,这药是因人而异的?」利威尔听出来,是艾伦的声音 。

     「因人而异?因人而异!你以为我们全是你可以随意糊弄的傻瓜吗!」暴怒的狂吼之后,是子弹上膛的信号,「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毙了你!」

     「古洛斯!把枪放下!」空气在一声恶毒的咒骂之后,陷入一时寂静。

      利威尔挑了挑眉,他看向在金发士兵极力的压制下全身战栗的黑发女孩——看来马莱内部已经有不和谐的存在。

     「艾伦,」那个之前阻止了一场有可能发生的血案的声音再次响起,「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又或者——你是产生了某些不该存在的情感,你都应该意识到,并且记住,你是一名马莱的战士,那就该一心效忠于马莱帝国。不论是身处战场,还是像现在这样待在实验室里。去完成自己该完成的事。别忘了,你的母亲还在等你。她最近精神状态很不稳定。」

    「谢谢你的提醒,莱纳。」

      当两个军官从他们面前经过时,利威尔完全有理由相信,如果不是金发青年在场,黑发女孩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和那个叫「古洛斯」的八字胡上士大打出手。

      「利威尔先生?您已经来了啊……很抱歉让您看到那么混乱的场面。不必麻烦您,我来就好。」艾伦拒绝了利威尔的帮助,将玻璃碎渣慢慢聚拢。利威尔不作声,蓝灰的眸光盯在艾伦的脸上。刚才的争吵发生过肢体上的冲突——从艾伦发青的嘴角——这是显而易见的。

    「艾伦——」「三笠,爱尔敏,谢谢你们,出去吧。」艾伦没有给被唤作三笠的女孩说话的机会。

      女孩最后担忧地回望了一眼,还是按照指令,关上了门。

     「您的伤口在愈合,」艾伦冰凉的指尖擦拭着药膏,抚过利威尔肩上的一处刀伤——那是几天前他佯装投降时留下的,「幸好当时处理的还算及时。」

     「原先你不是接受医学专业培训的吧。」

      艾伦显然没想到利威尔会问他这样的问题——已经不能算是「问题」了,陈述的语气,对方分明笃定这是事实。「不能说完全,但我确实不是。我是一名飞行员,先生。」稍微停顿了一会儿,他又有些自嘲地补充道,「偶尔还会搞些机械组装发明什么的。」

    「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会站在这里?」艾伦放下手中的绷带,利威尔在一瞬间找不到那双绿色眼睛中的光亮,「因为我的父亲。」

    「他——」

    「他死了。」艾伦平静地看着利威尔,「就在您被捕的前一天。」

     利威尔点了点头,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我很抱——」

    「没什么好抱歉的。」这是艾伦今天从他们交谈以来,第三次打断他说话。很不礼貌的行为,但利威尔没有放在心上,因为面前的青年以前从不这样。「如果不是他,这场战争早就该结束了。」

      这倒让利威尔想起了之前那两个马莱军官的话。「那是一种什么药?」

      他看到艾伦的脊背怔忪了一下,然后低着头自顾自的收拾着医疗器具。利威尔没有催促他。坦白自己国家的机、密情报,对象还是敌对的军官,对于一个忠诚的士兵是很难的。可是,出乎他意料的,在沉默了一阵后,艾伦轻声说道:「‘匹诺曹计划’,

    「我们称它为‘匹诺曹计划’。」艾伦深深吸入一口气再缓缓地从鼻间吐出来,用极无力的声音这么告诉利威尔,「通过给人注射药物以达到洗脑制约。所谓制约,便是这种药物带来的效果,它会让被注射者产生一种强大的保护欲望以及爱的情感,保证了他们对命令者的绝对忠诚。」说到这里,艾伦看向利威尔,「一旦它作用在像您一样的被俘战士身上,结果——我想您是明白的。」

    「这种药物本来不应该、也不可能存在于世。可是,偶尔的一个机会,它成功了。爱尔敏·亚鲁雷特和三笠·阿克曼就是这种罪恶诞生的见证者。」

      利威尔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之前帕拉蒂的军队中会出现数量如此众多的叛徒。仔细回忆一下,那些士兵无一不是从马莱的眼皮下活着「逃」回来的。

    「老实说,后来我越来越搞不懂那个男人脑子在想什么。他一直是一名医生,但从前只有镇上的人生病了,他才会出诊。空余的时间,他几乎把所有的热情都投入到机械的研究中。」利威尔注意到,说起过往的时候,艾伦的眼镜很亮。不难猜测,他一定很喜欢那段时光,「可是,突然的,就像是被附身了一样,他开始疯狂钻研药物的合成,最终亲手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为什么不给我注射?被他们发现的话——」你会被杀掉的啊!他没有说下去。利威尔不会轻易受外界影响,更不要说会被一个才认识几天的陌生人左右心情——这一定不是他的想法。

      那句欲言又止让艾伦有些困惑。他安静地看着利威尔,忽然明白了什么:「他们不会杀掉我的,至少不是立刻,如果他们还想要傀儡的话。」那样的罪恶,却成为独裁了他半生的父亲,在某个清醒的时刻,留给他的最后屏障。「让您变成一个没有灵魂、任人提线的木偶,这种事,我是不会做的。不止是您,换做任何人,我都不会那么做。」艾伦坚决地摇头,「让一个活着的人抹杀掉自己所有的记忆,依靠别人的指令苟延残喘,和谋杀了那个人没什么区别。我虽然没有失去记忆,但那种扼人窒息的生活和感受,我理解。」

    「为什么不反抗?」

    「我反抗过!因为我的父亲,在他的压迫下,我进入医学院学习了两年。终于有一天,我觉得我到了可以自主选择的年龄,得到了自由的权利。我立即逃离了那个令人作呕的福尔马林罐,加入军队,成为一名战斗机飞行员。结果呢?又是因为他,我才呆在了这个地方。」

      利威尔有些同情眼前这个多数时间看上去温和,实际骨子里依然保有冲动轻狂的青年。他看着他为自己无法掌控的人生而露出獠牙,又看着他一点点敛去锋芒。

    「利威尔先生,」他听见他说,「您见过日出吗?」

      没等利威尔回答,艾伦已经回答了自己:「那是慑人心魄的审视,希望和毁灭。照射在那如剑般的光芒下,仿佛所有的罪恶得到了升华。

      星空也一样。精灵的记忆,逝去的灵魂。包围着你,吟唱古老的圣曲。闭上眼,那是我曾漫步于星光之上。」

      过于幼稚的幻想是无法在战争中存活的。

      利威尔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或许他们今天的交流到此结束了。艾伦如是想着,利威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就是你成为一名飞行员的理由?」

    「是的,这就是理由。哪怕成了伊卡洛斯,因为太过得意而飞得太高,最终遭遇太阳融化双翼上的蜡,跌落水中身亡,我也想要为自己的自由,追求一次。

      我不想让他们改变我。也许我会改变不少,但我不想成为那颗供他们游戏的棋子。我做这些就是要他们知道,他们主宰不了我,主宰不了任何人。即使我会死,我也希望,那是真正的我。

      这并非救赎,利威尔先生。但是,我希望你活着,亲自,到达真正自由的那一天。」

///      

      辅佐官,是什么样的职务?

    「兵长,您起来了吗?兵长,我进来了。」

      早上七点,起床时间。

      兵团里的每个士兵都必须在规定时间起床,长官也不能例外。二十分钟的准备,全员操场集合,开始每日例行晨跑。「行程在这,兵长。请允许我先行离开。」——这个,长官不必参加。

     「三笠,请不要拉着我——」早上八点,早餐时间。

       在操场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却有一个通往餐厅的捷径——整个调查兵团公用的餐厅。

      利威尔兵长喜欢喝一种淡茶,由于货物运送的时间,只在早晨供应,而且量非常少。晚到一、两分钟,就完全没有竞争力可言了。

      早上九点,高层领导早会。

    「这次的壁外调查……」

      会议多数时间是真的很无聊,可能数天都在重复讨论同一个大家已经知晓的话题。大概是这个原因,早会养成了兵长固定小憩的习惯——毕竟「长官」本身就代表着比常人更忙碌。

      埃尔文团长会在之后向兵长简述会议的内容,但有时他也会遗忘一些片段,直到几天后才想起。

      记下会议过程中每一个突然出现的可能要点,并及时汇报给利威尔兵长,是必要的。

      中午十一点三十分,午餐时间。

    「利威尔兵长,我借厨房做了些食物,您尝尝。哎?太淡了?请稍等一下,我重新去做一份——不行。如果什么都不吃,下午会撑不住的。」

      过甜,过咸,任何过头的口味,都是兵长厌恶的。一旦这些餐点出现,兵长要么干脆不吃,或者选择普通士兵的配餐——基本简单得难以下咽。

      下午一点,利威尔班扫除。

      下午三点,利威尔兵长训练时间。

      虽说是人类最强,兵长还是保持着自我的训练,佩戴着立体机动装置,在树林里灵活穿梭。

      而我,则是站在远处,静静等待。

      晚上六点,晚餐。

      过后的时间,没事情的话,可以随意支配。利威尔兵长通常会坐在自己的办公室,批阅文件,一直到深夜,特别是近日团长前往王都进行任务报告期间。

      今天也是这样啊。

      艾伦抱着从洗衣房取回的、利威尔后面几天要穿的衣服,仰头向上望去。利威尔办公室透出的光亮,轮廓模糊的融合在夜雾中,让人看得有些惆怅。

    「兵长会不会饿了呢?感到困了也说不定呐……」嘀咕着,艾伦走进那栋属于调查兵团的建筑楼。    

      每天,只有兵长休息了,我的工作才算结束,然后是属于我的训练时间。这样,循环着。

      你问我累不累?累死了啊。尽管利威尔兵长从未要求过我这么做。坚持下去的理由也很可笑——「我不需要,这种东西根本就是多余的累赘」。才不是。

      我知道,对兵长来说,很多事情或许超出了一个「多余的」辅佐官该负责的范围。然而总归有那么一天,我希冀着,也相信,兵长会发现并承认,一名辅佐官不是多余的。

      我,不是多余的。

      ……

      利威尔从发麻的手臂上皱着眉坐直身体时,清晨的微光,从未拉拢的窗帘缝隙穿过,阻隔在他的背后。

      空气流动着一股咖啡的清香,下一秒消散在鼻尖。

      摩挲着额头思考了一会儿,利威尔睁开灰蓝色的眼镜,不悦地盯着摆在自己面前的报告,仿佛可以把这几张纸盯碎似的——他深吸一口气,抑制住了这个想法。

      抓住旁边那本厚重、看上去又快散架的大部头,利威尔把每一页都翻得哗哗作响。

      那个该、死的马莱老骨头,学习能力差到不知道两个国家的文字已经统一了吗!居然还在用这种都快灭迹的语言写报告书?下次见到他,让他直接吃下去好了——

      这是什么?

     利威尔注意到那是一份昨天没见过的文书,略显潦草的字迹,他依然看得出是出自哪个人的笔下:〈关于六月两国兵团学习交流  基尔曼·巴顿——马莱副领事〉……

      门外传来定时的叩门声。

    「早上好,兵长。这是您今天需要过目的文件。」当艾伦发现利威尔一直在看手中的纸张而无视他的时候,他尽力维持住一个微笑,径直走到办公桌旁,放下文件,拾起掉落在利威尔脚边的毛毯,整整齐齐地规叠着。

    「你看得懂古马莱文?」

      艾伦停下动作,他眨了眨眼,缓缓地看进利威尔的眼里——那里正闪烁着古怪的光。

     「我以前学习过。」他回答,然后想起了什么,他瞪大眼镜,紧张地解释:「对不起兵长。我发誓,我不是有意要看报告内容的。我只是、因为有的文字是在晦涩难懂,字典也不一定能给出明确的解释,所以我……」他越说越轻,最后已经听不见了。他没法找到合适的话来表达自己。艾伦闭上眼睛,小心翼翼地寻找措辞,「兵长,我真的,很抱歉。」

      他没有说谎。还在医学院学习期间,接触的大部分医学典籍都是由古马莱文编撰的。如果读不懂那些好像天书一样的文字,就意味着他无法毕业,虽然最后也是肄业收场。

      可即便是出于对长官的体贴,一个下等士兵也不应该随便去看不该他看的东西。利威尔不再观察眼前那个头低得恨不得埋进衣领里去的新兵,叹着气转回身,他并没有要责备少年擅做主张的意思:「艾伦,谢谢你。」

      艾伦下意识地抖了抖,他知道自己张大着嘴的表情一定看上去很愚、蠢,但确实令人震惊,他一向严肃的长官非但没有责怪他,反而还感谢了他。

      很快的,他露出一个笑容:「如果能帮上您的忙,是我的荣幸。」

      你看,是不是,稍微有了些我存在的价值?

///

     「哦,该、死。」艾伦龇着牙,腹部的一道瘀伤让他放弃了从地上爬起来的想法。

      结果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今天应该是他那么多天数来,训练状态最好的一天:他成功借助立体机动装置穿越了一片森林,中途砍、杀、掉一个模拟巨人,最后是一个漂亮的翻转,然后落地——但事实是,他撞向一辆马车,一辆正在卸货、静止不动的马车,而受到惊吓的马匹蜂拥而上,差一点踩、死他。

      耳边的惊呼声越来越纷乱,艾伦呼吸加速,就像一个濒死于心脏病的人在挣扎喘息。死于因自己引起的马蹄子底下?真是一个好结局。

    「艾伦,你没事吧?」法恩跑到他的身边,把过程中砸落在他身上的货物搬离。伊莎贝尔安抚着仍处于疯狂状态中的马。

    「看呐,新兵差点要因为自己的愚、蠢而成为第一个在训练期间被马踩、死的调查兵团士兵——」在佩特拉一记肘击的闷响后,消音。

      艾伦在一段时间内只是躺着,感受着冲击带来的全身疼痛,以及紊乱的呼吸渐渐平和下来。啊,实在……

    「太糟糕了。」

      放松下来的肌肉再度绷紧,不是为说话的内容,而是声音的主人。「兵长……」

      是啊,太糟糕了。还有什么比自己窘迫的画面被最不想他看见的人看见更难堪的吗?

    「这就是你总在企图打扰他人睡眠、训练的结果吗?完全没有长进啊。」利威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为听到的话而表现得震惊的辅佐官,仿佛吃错了东西的表情让他忍俊不禁,但是他克制住了:「从明天开始,你跟我一起训练。懂了吗?」


                                                                玛利亚 850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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