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黄味的早餐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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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艾】附属美丽 Collateral Beauty #7 特洛伊木马

#7 特洛伊木马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快要接近负荷极限的疲倦。站在过道的岔口,利威尔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了一条与通往卧室截然相反的道路。

      如意料一般,灯火通明的办公室里,依旧在揩拭桌面的少年在他推门而入的霎时便站直了身体。一句「今天辛苦了,兵长。」,之后迅速地跑了出去,不多时又端着一杯刚煮好的红茶回到他面前。

    「王城的召令,明天一早出发。」

    「因为那几个马莱的商人?」利威尔点头证实了艾伦的猜测。

     不定期进入帕拉蒂岛城墙内通商的马莱贸易者,如果不是驻扎兵团的及时发现和调查兵团坚决果断的营救,恐怕那些满脑子利益的商人现在早已成为巨人肚子里的消化物,并非躺在医院病床上苟全性命地接受治疗如此简单。

    「说起来,那个能发现险情的驻扎士兵的视力还真是好呢。」想到几天前闯进晨会室的青年,艾伦抚着下巴感叹道。

    「什么意思?」利威尔为这句意味不明的话语蹙眉,深如海底般幽邃的眸色催促着艾伦说下去。

    「马莱的商队从没有固定的时间,来之前也不会有事先的说明。而且,兵长你们是在山谷里发现被巨人围困的商人的吧。先撇除经验丰富的随行卫队居然这次连区区几个巨人都搞不定,站在希干希纳的城墙上几乎看不到山谷的情况呢,可是在没有任何信号弹求救的前提下,那个驻扎士兵不仅知道山谷有人正遭受巨人攻击,连对方来自马莱都一清二楚。『马莱的商人在山谷方向遇到巨人围攻』,那名士兵当时是这么说的吧。」

      听似漫不经心的解释,利威尔却骤然像石化般一动不动,艾伦接连叫了他好几遍,他也不曾有过回应。「别放在心上,兵长。我只是胡乱说的。」

    「不,」利威尔倒吸一口气,有些不敢置信地朝艾伦缓慢看去,「你说的没错。」

///

      啊,快点问我吧。艾伦有些自暴自弃地想着,为什么又是你被留下了呢?你难道就这么适合留守在本部吗?

      直到艾伦咬牙切齿地再一次钳断一根钢丝,一直默不作声坐在他对面的阿斯托利亚终于说出了今天第一个问句:「那个宪兵团团长的儿子呢?」

    「他呀,」艾伦啧嘴,拿过一旁工具箱里的扳手,「一大早就没看见他。可能在医院吧,他最近老往那儿跑。谁知道呢?反正肯定在哪儿快活地鬼混着吧。」

      不,艾伦口中那个「正在哪儿快活地鬼混着」的利波特斯此时真的一点儿也不快活。

      他觳觫地蜷缩在角落,他的头皮在发麻,眼泪混杂汗液从被阴影笼罩的眼角流下,滴落在苍白哆嗦的嘴唇上。那片阴影扼住了他的喉咙,残忍地尖笑着锁住他的一切声音,同时又允许他从快要撕裂的嘴里发出一声声短促的抽噎,嘲弄他、企求他、催促他,尖叫啊,高声尖叫吧。

      他就要死了。

///

      无数条红色的闪电劈落在希干希纳,紧随其后从浮滞在半空的乌云中心降下金色闪电。

      横桓于天地的夕穹掺杂金色的氲气,跳跃的火焰,粉饰着炼狱的画幕。

      归属于军队的医院,作为最初的战场,将希干希纳分成了逃亡和鲜血两个部分。

      燎火疯狂地卷噬吱呀欲坠的房屋和那些曾经承载灵魂的容器。掠夺,残杀,践踏,人类本性中难以根除的污秽和败德,在蔓延的火光和飞溅的血液中露出遮掩在名为「人」的面具下,狰狞的真相。

    「我们活不过今晚。」拽向地狱的声音哭喊道,「没有希望了。」

      手上拥有最尖锐的利刃又如何。你是谁的孩子,继承了怎样的荣耀又能如何。「永远都有希望」此时此刻被视作无人愿意品尝的毒药,踏碎在足以撼动大地的脚步声下。

      由巨石砌成的巍峨外墙只有一个弱点——基座处的一条渠沟。攻进一座城墙或许要有几百只巨人,但是从唯一的漏洞由内瓦解掉城墙的一部分,只需要巨人的一只拳头。

      无穷无尽的墙外巨人循着诱人的气味争先恐后地从破损的洞口涌入希干希纳。

      削掉一只扑上来准备啃咬自己的奇行种脑袋,艾伦没有停息的时间,他奔向一块震落的巨大岩石。把破损的城墙堵起来,至少可以控制墙内的巨人数量不会再变多。

      调查兵团的大部分都前往王城,留下的士兵与防守希干希纳的驻扎士兵寥寥无几。在增援赶到之前,尽可能地减少牺牲。在逐渐丧失的斗志里,这几乎成为了巨人化的艾伦一个人担负的责任。

      多么可笑,同样由人类转换成的无脑巨人不会感到恐惧,不懂得退缩,支配它们的只有欲望。为此它们会前仆后继,它们甚至会吃掉自己的同类。

      颤动的空气,发出刺耳的「喳嚓」声,像是被某种靡坚不摧的力量猛烈撕扯开。

      艾伦转头,挡在他身前的建筑物被击得粉碎,随着未知的物体狠狠撞上他的胸口,力道之大,以至于直接把他整个冲到石壁,钉死在那儿。

      一阵头晕目眩之中,他勉强看清了冲撞自己的东西——一个巨人,但和其他的不一样,他看见那如同黑洞的眼镜里闪烁着思想。一个和他一样的智慧型巨人。

      顶在他胸膛的手臂几乎让他窒息。他抓住那条手臂,拼命想把它拔出来,然而施加在他身上的力却越发紧迫。

      艾伦将手伸向一旁,他抄起一块尖头的木桩,使尽全身力气,朝对方的脑袋刺去。「把你这肮脏的手给我拿开!」他怒吼着,更加疯狂地劈刺。

      最终,艾伦从畏缩的桎梏下挤了出来。他扑上去,作出奋力一击。被血污覆盖的头颅和部分躯干滚进烈火中,「滋滋」地化为灰烬。

      他踉跄匍匐着从地上爬起来,随即不堪一击的被几只贪婪的巨人按到。受伤的是巨人化的身体,艾伦仍为自己腹侧神经向大脑传递的大量疼痛信息而哀嚎。

      我会死吗?在这里……

      不!艾伦。你不会。

      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将他从附着的肌肉里拉扯出来。他向上看去,星穹之下的阿斯托利亚浑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她挂在嘴角的笑容璀璨明亮,让人移不开眼睛。

    「对不起,艾伦。」空灵到不真实的嗓音在艾伦耳边响起,「本想仅凭借你的巨人之力平息这一切的,然而目前情况已经超出了可控的范围。」她顿了顿,「你做得很好,艾伦。现在由我替你终结。」

      耀眼的光芒汇聚形成一道道纵向屏障,冰冷而遥不可及,以阿斯托利亚和艾伦为中心,似是平静海面下暗涌的波涛,向外激漾。触及到的巨人刹时间不复存在。

    「艾伦,

      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处于枷锁之中。

      如果,你想享有的自由,需要付出代价。你愿意成为一现的昙花,还是安宁老去,获得永恒。」

///

      死亡重叠着反抗,反抗又演化成死亡。

      在这个巨人的时代,尤其是调查兵团,说什么「永远」是根本靠不住的。如同地狱的火焰烧毁亲近的人、躲避风雨的房屋、过去和未来的憧憬,一个接着一个。

    「天翻地覆」需要多久?答案是一秒。时间的废墟崩塌的刹那,铿锵轰隆。

      闻讯赶回来的调查兵团,成群结队地前往毁灭伊始的修罗场。若非眼下的情景,他们本来还怀有沧海一粟的希望。奈尔·德克悲痛万分地跪倒在利波特斯身边,他美丽的妻子伏在儿子不再起伏的胸前,痛哭并亲吻那布满灰尘的脸颊,但他不会清醒过来。死亡的阴影已经落在他的脸上,即便他的躯壳不曾遭受巨人的啃噬或无情的践踏,完整如初地保存下来,他的灵魂早就奔向了世界的彼岸,父母的温情亦无法将他唤回。作为一个时刻针对调查兵团的存在,平日傲慢的宪兵团团长奈尔·德克,在这时的角色,也只是一名痛失爱子、悔恨当初的父亲。

      队伍中唯一懂点医术的尤弥尔在检查了利波特斯的各项生命体征,莫可奈何地摇头。正如他们一直在做的,他们找到了希望,他们又丢失了希望。

      所有人低垂下头,用哀思为那些独自踏上黑暗之路的旅人照亮前程。

      潸然泪下的离别,艾伦却不能赞同。他趔趄着擦过站在外围混在一起的各兵团士兵,跌跌撞撞地走向躺在地上毫无声息的利波特斯。「还没有结束……他还有救……」

      阿斯托瑞亚按照他的指示,在利波特斯周围淋上大量冰块。艾伦脱下自己的外套包裹住稚气的少年免于冻伤,腹侧存在的窟窿在众人面前暴露无遗,,血液伴随他的每一个动作,涌出失去按压的伤口,染红的指缝揿下深刻的痕迹。

      心脏骤停的最佳抢救时间是4-6分钟,之后便会对器官造成不可逆的损害。每延迟一分钟,成功率下降10%,超过十分钟,抢救成功率几乎为零。

      但在低温等特殊环境,仍能在保护大脑功能的情况下,实现复苏。

      成为一名医学生,从来都是他父亲格里沙·耶格尔的期望,而非是他。他只能怨恨又不得不相信「有些事情不想做却不得不做,那是责任;有些事情想做却不能够做,那是命运。」(注:此句是一名网络写手创作的,并非原创。向其致敬!)他即逃脱不了责任,也逃脱不了命运,就像他永远逃脱不了父亲如影随形的掌控。

      可他的母亲呢?那位贤惠又端庄的贵族名媛,当时又是怎么说的呢?她说:「艾伦,这或许不是你的期望。我不会怂恿你放弃自己的梦想抑或违抗你的父亲,当下你别无选择。因此,我会劝你尝试去换个角度看,在你牺牲自己的时候,你拯救的不止是有限的生命,同时也拯救了那些生命对未来无限的等待和希望。」

      事到如今,他似乎终于能理解这句话的意义。

      人一生无可避免地被世上各种各样的肮脏冲刷,拼命想要留住的纯洁无可避免地变得丑恶又复杂。至今为止,艾伦已经眼睁睁地看到太多原本无辜的人被迫成为取得某种利益的垫脚石,其中更包括他自己。所以,至少能救活这个孩子的话,或许他依然愿意相信这个世界并非无药可救。

      有多久感受不到血液濡湿的温度,连痛苦都不知何时麻痹了神经,频率变得极为急促的抽息无法向肺部输送氧气,他发出一声接一声「咯咯」的喉音,就像一个快要窒息垂死的老者。尽管如此,艾伦没有停下心肺复苏的节奏。

      他不可以停止。如果,此刻间跪在这里施救的人不是他,是以前的格里沙。艾伦模糊又清晰地想着。他一定不会停,在一切希望消失之前,他绝不会放弃。

      因为戴着眼镜的父亲,在那些温柔拥抱过艾伦的梦里,一直是最出色的医生。

      而现在,这个梦将会再次轻轻地抱住他。

      艾伦体力不支地倒下,他抓着意识消散的尾巴,聆听耳边传来新生的心脏有力的搏动。


                                                     玛利亚 850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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